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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冉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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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下了一下午的雨,傍晚天清雲散,涼風習習,何萘坐在曾葭對面吃泡面,感慨道:“這麽快天就得變涼了。”

何萘一向很有耐心,且又是固執的性格,曾葭越是不理她,她越要拿熱臉貼人的冷屁股。時間一長,兩人變得不同旁人的親近起來。

曾葭和親近的人從來沒什麽顧忌。此時她正焦頭爛額地趕著第二天的預習資料,統計學一直是她的薄弱項。聽著耳邊的聲音煩躁得不行,一拍筆忍不住說:“你動靜小點兒行嗎?吃個面跟擤鼻涕似的。”

何萘:“……”

她懷著關愛的心情告訴她:“曾葭小妹妹,姐姐訴你,做人不能這麽粗魯。這個問題我很早就想提醒你了。比如說昨天去洗手間,你在隔間問我是要拉屎嗎,這十分不符合我們A大學子的格調。”

曾葭轉著筆,隨口問:“那我該怎麽說?”

何萘正色道:“你要這麽問,萘萘,請問你時間長嗎?”

“……”

“更友善的問法是,萘萘,需要我等你嗎?如果……對吧,我就會說不用不用,你先走吧。明白了嗎?”

曾葭冷笑,“你優雅與否我是不清楚。不過你嘴裏叼著面條跟我說拉屎,這也是一種境界。”

“……”何萘悲憤地收拾碗筷離開了。

宿舍的儲物架擺在窗戶旁邊,她伸手夠洗潔精,視線隨意地落在窗外。目光下移,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,高高瘦瘦的個子,穿著黑白格子衫,頭發被風吹得有點兒淩亂。

她轉過身看了眼在臺燈下筆走龍蛇的曾葭,“你男朋友在樓下等你呢。”

曾葭:“別鬧了。”

何萘一瞪眼睛,“我說真的。”

曾葭掃了她一眼,冷聲說:“未成年人不許早戀。”

何萘:“……”

沒辦法把人拖到了陽臺邊,曾葭臉上不耐煩的表情看到薛簡時徹底僵住。何萘得意地挑眉,笑道:“怎麽樣,我沒騙你吧。”

曾葭面色如死:“你得是有多恨我。”

等她人已經走出屋子何萘才意識到這句話的涵義,默默地為窗外的少年掬了一把同情之淚。

曾葭一到樓下,薛簡看見了她,冷哼一聲,轉頭就走。曾葭被他這一陣一陣搞得奇怪,搖了搖頭正準備返回宿舍。

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呼喚:“幹嘛呢?走啊!”

曾葭又默默地跟上他。

他走到操場的綠茵地坐下,擡頭盯著曾葭,看得她心裏直發怵,“我不是故意讓你等的,不知道你要過來。”

他說:“我給你發了消息。”

曾葭一下午根本沒看手機,“你給我打電話呀,不然我都不註意。”

“不用。我就是想看看,你什麽時候能顧得上我。”

曾葭:“……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要這麽說話,太煽情。”總不好和他解釋清楚娃娃的原因,只能轉移話題,“剛才不是自習嗎?你們這會兒不用加訓?”

他瞇了瞇眼睛,“你怎麽知道我自習?”

曾葭恨不得撕了自己這張賤嘴。

“忙嗎?”他問。

她毫不猶豫地點頭。

薛簡:“……”

曾葭:“我如果說不忙,你一定立刻能讓我忙起來。”目光落在他的格子衫上,她咬了咬牙,問,“我有沒有告訴過你,這件襯衫掉色,不能用洗衣機洗。”

“在學校趕不上時間,沒辦法。要不,我下次給你快遞過來?”

這得寸進尺的!

他擡腕看了看表,已經六點半,天還沒有大黑。拽著她站了起來,“走吧,帶你去吃點東西。然後去打幾拳。”

照這位今天的郁悶程度,估計兩拳下來就能把她給打死。

曾葭識趣地想要搖頭,奈何某人又搬出了兩人初見的人情來,這一樁救命之恩堵在那兒,於是只好忍氣吞聲。

兩人在大學城北邊的一家魚肉館裏胡吃海喝一通。A大的飯菜口味偏甜,曾葭特地讓老板多加了兩勺辣。薛簡露出不忍的表情,勸阻道:“小心別上火了。”曾葭不以為意:“正好,就當興奮劑了。”

薛簡默。

曾葭灌了兩口水,說:“這一條街都是吃的穿的,要不咱倆去體育大學操場打?”

“我就是隨口一說。”

雖然經常陪她過招,可多數時候是以指導為目的的。以他今天心情的暴躁程度……某人剛入門的水平恐怕招架不住。

曾葭配合著松了一口氣。

“說吧,你今天怎麽回事?”

兩人相處一直是直來直去的模式,他也不矯情,直接問:“你把我電話給你朋友的?”

曾葭:“啊。”

薛簡:“什麽意思啊?”

曾葭:“什麽什麽意思?”

薛簡:“你覺得這有意思?”

曾葭:“你覺得我應該什麽意思?”

“……”

他定定地看著她,良久,認真地說:“也許是我想多了,但……”

參考娃娃最近的舉動,曾葭憑著對她的了解果斷地說:“我猜你沒有想多。”

“你是故意的。”他生氣地說。

曾葭也很無奈,她夾在兩人中間很為難的好麽?

“她朝我開口要,你說我怎麽辦?”

薛簡心情覆雜地開口:“你告訴你朋友,讓她不必耽誤時間。”話音落下自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,這話太像言情劇裏的狗血臺詞了。

曾葭當初被娃娃纏得交出號碼的時候其實已經叮囑過,別太費心,你和薛簡不太可能。因著她這一說法,娃娃本來只是悸動的心思反倒堅定起來,有了幾分非要證明給你看的意味。

她覷著他的神色,試探著說出自己的猜想:“你……上次的禮物送出去了?”

兩人雖然時常縱論人生與理想,可是愛情卻是很少觸及的話題。一方面是薛簡對於某些話題某些人避而不談,另一方面則是,他認為給未成年人灌輸情愛思想是不道德的行為。當然,如果是某些未成年人自我進化,他也就不怕帶壞人了。

“沒有。”

曾葭鄙視地看了他一眼,說:“看你這慫樣。還說要服務社會造福蒼生呢,不專心致志提高綜合素質,為了談戀愛心神不定的,看不起你。你才多大呀?少爺,專心學習不好嗎?”

於是薛簡心中的一點緊張感徹底消失了。

他盡量好聲好氣地解釋:“我比你大兩歲。”

曾葭掰著手指算給他聽:“你三月份生的,只比我大一歲半。”

薛簡聳了聳肩,表示無所謂。曾葭盯著面前的盤子,專心地挑著魚刺,隨口問:“你今天心情不好,是因為……不想娃娃和你一樣,追著一個心裏沒有自己的人?”

“我說了,她心裏不是沒有我。她只是自己沒有意識到。”

曾葭受不了他的自欺欺人:“你缺心眼兒吧?咱們不是說好了嗎?這次的禮物她還不要,你就放開她!好,就算她真的心裏有你,可她拒絕了你十二,算上今年是第十三年了,無論如何你也不應該沈淪下去。”

薛簡搖了搖頭,扯開嘴角一笑,笑容裏夾著五分失落、五分自嘲。

“她在我家長大,我在大雨裏被我爸罰跪,她就陪我跪著,我在學校被人陷害偷東西,她不顧林雋的暗示站出來替我證明。她是第一個鼓勵我當警察的人,丫頭,你理解不了,你要我忘了她,就像生生剜掉自己的心頭肉。”

曾葭聽得很震動,問:“既然你們這麽要好,她為什麽不接受你?難道她心有所屬了?”

她果然一猜就中。

“冉夕一直在等一個人,她小時候和那個男孩不得已分開,她說她在孤兒院的大槐樹下發過誓,一定要等哥哥娶她。然而這麽多年過去,那個男孩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。”

曾葭聽完,面露同情之色,既是對冉夕,也是對薛簡:“也就是說,你輸給了一個換牙的小娃娃。”

他白了她一眼,心中的確不服。無論當年的男孩如今長成了什麽模樣,在冉夕的心裏,他始終都是一個不滿十歲的孩子。她寧可癡癡傻傻地愛著一個音訊全無的孩子,也不肯給他一點機會。

“不過話又說回來,這也沒辦法。感情是天底下最沒有道理的東西,就像娃娃對你的一見鐘情,就像你對冉夕的真心暗戀。我們誰也不能苛求愛情裏的公平。有時候你即便再好,也刺激不了她的荷爾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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